1947 年莱芜战役中的隐形将军韩练成：从固原黄土坡到华野密战前线

1947 年莱芜战役中的隐形将军韩练成：从固原黄土坡到华野密战前线

清晨的甘肃固原，黄土坡上的寒风总是刮得人睁不开眼。1909 年，韩家添了个男娃，名叫继周，后来改成了韩练成。家里穷得叮当响，父亲给地主扛长工，母亲一针一线换点杂粮，韩练成还没断奶就被裹进了苦日子。他小时候最常做的事，就是赶着几只瘦羊在山间转悠，赤脚踩着带刺的黄土，冻到脚掌开裂也不敢吱声。老一辈人私下唠嗑时常说，这孩子命硬，能熬过固原的苦冬，长大就能顶风站得住。

15 岁那年，韩练成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绝望又倔强。地主怪他丢了几只羊，暴揍一顿不算，还扣了半个月的口粮。夜里，他咬牙砸了地主家的腌菜坛子，怀里揣着母亲偷偷塞的干面饼，一头扎进了城里的夜色。在杂货铺做学徒的日子，比山里还苦。掌柜的抠门、媳妇尖刻，有时夜里睡眼惺忪还得抱着老板家的小崽子，稍有差池就是一顿骂。他只攥紧拳头忍着，心想将来总得熬出头。

1925 年，冯玉祥部队在宁夏征兵，教导队招兵要求中学文凭，他没考过学，借了族人韩圭璋的名头才混进队里。训练场上，韩练成比谁都玩命，脚下起泡不吭声，晚上别人在军被里呼噜响，他抱着木枪练刺杀。很快，他被提拔成了班长。1926 年，部队里来了刘志丹等共产党人，晚上篝火旁，刘志丹讲“为啥穷人总是吃亏”，讲到“得跟着能为百姓办事的队伍走”，韩练成听得痴了。那天，他第一次主动凑上去问：“咋才能让穷人过好日子？”刘志丹拍拍他肩：“记住这话，路还长着呢。”自那以后，韩练成心里埋下了“想加入共产党”的种子。

乱世里，命运常常一夜翻盘。1927 年“四一二”清共，刘志丹被迫离开，韩练成也因“靠近共产党”被扣了红帽子。冯玉祥惜他打仗勇猛，才保住了他的前程。1930 年中原大战，韩练成带独立团驻防河南归德，正赶上蒋介石被围在专列上。他没等命令，直接带兵冲了过去，生生从包围中救下了蒋介石。蒋介石问他哪期黄埔的，他老实说没读过军校，蒋手一挥，特批他为黄埔三期，列入学籍。这张手谕成了他的护身符，旁人都当他是“蒋系新贵”，没人知他心里还惦记着篝火边的那句话。

抗战爆发，韩练成打了淞沪会战、南京保卫战。南京汤山那场血仗，部队就剩下三百多人，他自己也带伤。可看到有人消极避战、中饱私囊，心里愈发不平。到 1942 年调到重庆当参谋，他终于通过周士观牵线，在一间小屋和周总理见了面。他把话全倒了出来——“我想去延安！”周总理没立刻答应，而是追问过往，听到“韩圭璋”时顿了顿，笑说：“刘志丹当年提过你。”确认身份后，周总理握着他的手，劝他留在国民党高层：“你能送出重要消息，比带兵打仗更要紧。”韩练成明白，这是条刀尖上的路。从那天起，除了周总理、董必武，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。

1946 年，韩练成任国民党 46 军军长，奉命开赴山东。彼时鲁南会战在即，蒋介石计划南北夹击华野主力。会议一散，韩练成就把作战方案抄了一份，通过秘密渠道送到华野司令部。陈毅拿到情报，高兴地拍了桌子：“有韩将军这条线，这仗好打多了。”1947 年 2 月，莱芜战役前，李仙洲北线兵团急着赶路，韩练成故意劝他：“部队散在村里，仓促开拔易吃亏，不如收拢几天。”李仙洲没多问，正好为华野主力北上合围赢得了时间。包围圈收紧，李仙洲慌了，想突围，韩练成又拖着说：“突围得准备物资，还得找失踪团长。”就这么一拖再拖，战机溜走。

2 月 23 日早上，国民党军正要突围，韩练成突然说“去找团长”，带着几个卫兵消失了。46 军没了主帅，立刻一片混乱，士兵们乱成一锅粥，甚至冲垮了 73 军阵地。华野主力趁机总攻，五万六千人瞬间土崩瓦解。济南的王耀武听说，拍桌子大骂：“三天没了五万多人！就是五万头猪，也不至于让共产党三天都抓完！”韩练成躲在莱芜城商铺地下室，最后被聂凤智部队搜出。陈毅一听，火速打电话命令放人，还叮嘱“别公开名字”，生怕身份暴露。

韩练成换了便衣混出城，之后找到陈毅，说：“南京还没怀疑我，我想回去继续干。”陈毅劝他三思，韩练成却说：“多待一天，多送点情报。”回到南京，他巧编了个“装成乞丐、躲煤车逃出的故事”，蒋介石信了，表扬他“忠勇可嘉”，升任总统府参军，参加最高军事会议。老人们私下谈论，那阵南京城里常能见到韩练成一身军服，步子带风，谁也猜不到他心里装着什么。

1947 年，韩练成更为活跃。孟良崮战役前夜，他把张灵甫 74 师主攻路线图送了出去；徐蚌会战前，又把国民党的兵力配置报给华野。据军史研究者张明生说，南京当时的军情传递极为严密，像韩练成这样能频繁送出绝密消息的“内线”，极其罕见。1948 年 10 月，何应钦截获了韩练成的密电，要抓他。张治中暗中通风报信，韩练成借去上海的名头，持空白护照改名，从香港逃往解放区。

1949 年 1 月抵达西柏坡时，毛主席握着他的手说：“你一人能抵三个兵团！南京的命令还没下，我这儿先收到了！”那年，西柏坡的土路上常能看到北来南往的干部，大家私下说，韩练成来时，带的随身东西极少，连条军毯都是借的。

1955 年授衔时，周总理提议给韩练成上将军衔，但他摇头说：“我入党不是为了军衔，按我入党级别来就行。”最终，他被授予中将军衔，起义将领待遇发的黄金，他全上交了党费。后来聂凤智在兰州见了韩练成，笑着说：“当年抓了个敌军长还放人，原来你是自己人！”韩练成也笑，说那会儿只能让你受委屈了。

有熟悉西北军历史的老人说，固原那边老有句土话：“娃娃吃过的苦，家门口的黄土都知道。”韩练成一生隐姓埋名，在国民党里做“嫡系”，心里却装着共产党。后来兰州军区的战士们偶尔会在军营食堂碰到他，见他总是低调，不声不响地和老伙计们坐一桌，喝一口玉米糊糊，脚边放着一双洗得发白的布鞋，也没人敢多问什么。

兰州火车站旧站台下，至今还能找到几处 1955 年留下的钢笔字，据说那是当年部队调动时，士兵们无意中刻下的名字，里面写着“韩练成”的字样，刮风下雪都没磨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