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人生满是坎坷，丈夫败光家产，差点把女儿卖了，但她却独自培养出4位中央委员，直至临终，都未晓得她的儿子已经牺牲

参考来源:《葛健豪传》、《蔡和森年谱》、《蔡畅回忆录》、中央党史文献研究室相关资料、《中共党史人物传》部分章节仅代表笔者个人观点,请理性阅读

1943年3月16日,湖南双峰县永丰镇石板冲的一处旧宅里,一位78岁的老妇人安详地闭上了眼睛。

她手里攥着一封已经泛黄的信,上面是儿子十几年前写来的字迹,纸张因为反复翻阅已经变得发脆。

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,她还在盼着这个儿子回家。窗外的春雨淅淅沥沥,滴落在青石板上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
屋内昏暗的油灯下,守在床边的女儿眼眶通红,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。

她不知道,这个让她牵挂了一生的儿子,早在1931年8月4日就已经牺牲在广州的刑场上。为了不让老人伤心,家人和组织整整瞒了她12年。

每一封寄来的家书,都是女儿模仿哥哥的笔迹写的。每一次询问,都要编造新的理由来解释儿子为何迟迟不能回家。

这位老人叫葛健豪,一个在晚清时代被丈夫抛弃、差点连女儿都保不住的寡妇。

在那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,她48岁进学堂读书,52岁远渡重洋赴法国勤工俭学,被当时的西方舆论界称为二十世纪"惊人的妇人"。

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命运悲惨的女人,却亲手培养出了蔡和森、向警予、蔡畅、李富春四位中央委员,成为中国革命史上最传奇的母亲。

她的一生充满了坎坷与传奇,从大户人家的小姐到落魄的寡妇,从目不识丁的农村妇女到创办女校的教育家,从封建礼教的受害者到妇女解放运动的支持者,她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做"女中豪杰"。

石板冲的那间老屋里,摆放着她从法国带回来的纪念品,墙上挂着她亲手绣的湘绣,桌上放着她教学时用过的课本。

这些物件无声地讲述着一个平凡而伟大的女性的一生。当生命走到尽头,她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再见儿子一面。

而她至死都不知道,那个她最骄傲的儿子,早已为了他们共同信仰的事业献出了年轻的生命。

【1】望族之女的坎坷婚姻与觉醒之路

1865年8月17日,一个女婴在湖南双峰县荷叶镇桂林堂的葛家大宅里呱呱坠地。这就是后来被人们称为"革命母亲"的葛健豪。

那个年代的荷叶镇,聚集着三大望族:清代名臣曾国藩家族、"鉴湖女侠"秋瑾婆家王氏家族,还有葛健豪的娘家葛氏家族。三家彼此联姻,互通婚嫁,构成了当地封建统治阶级的最上层。

葛健豪的父亲葛葆吾出身望族,原是湘军的参将,跟随曾国藩南征北战立下战功,后来官至正四品道员,先后担任过盐运使、按察使等要职,与曾国藩家族有着姻亲关系。

葛家在当地是有头有脸的大户,府第宽敞,田产丰厚,佃户众多。可惜天有不测风云,父亲在葛健豪不满一岁时就因病去世了,留下孤儿寡母艰难度日。

好在葛健豪的母亲陈氏是个刚强的女子,独自撑起了这个家。她没有像其他寡妇那样哭哭啼啼自怨自艾,而是咬牙扛起了抚养两个孩子的重担。

更难得的是,陈氏思想开明,在那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,她居然让女儿跟着哥哥葛望钦在家馆里读书识字。

这在当时的乡间是很少见的,不少人在背后议论葛家败落了,连女孩子都要读书,真是不知礼数。

但陈氏不管这些闲言碎语。她觉得女孩子也是人,为什么就不能读书识字呢?葛健豪从五六岁开始,就跟着哥哥一起在家馆里学习。

她天资聪颖,记性极好,老师教的东西一遍就能记住。哥哥读的四书五经,她也能背诵大半。读书让她打开了眼界,知道了外面的世界原来这么大,也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了求知的种子。

可好景不长,到了16岁那年,葛健豪还是逃不过封建礼教的束缚。按照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,她嫁给了永丰镇蔡寿富之子蔡蓉峰。

蔡家也算是当地的大户人家,蔡蓉峰这人考中了秀才,看起来是个有前途的读书人。葛健豪带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,披上红盖头,坐上花轿,嫁进了蔡家的大门。

婚后头几年,日子过得还算平顺。葛健豪先后生下三男三女,除了大儿子和二女儿早亡外,其余孩子都健康成长。

1895年3月30日,她在上海生下了三儿子蔡和森。那时候蔡蓉峰在上海江南机械制造总局当小官员,一家人在上海生活了几年。

葛健豪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,夫妻相敬如宾,儿女绕膝承欢,这便是女人一生最大的福分了。

可她万万没想到,这个看似斯文的读书人,骨子里却是个好吃懒做、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。

蔡蓉峰虽然有个秀才功名,可他对考取功名、光耀门楣半点兴趣都没有。他迷上了赌博,染上了鸦片,每天不是在赌场输钱,就是躺在床上吞云吐雾。

家里的田产地契,一件一件地被他拿去典当,短短几年时间,蔡家的万贯家财就被他挥霍得所剩无几。

更让葛健豪寒心的是,蔡蓉峰还在外面娶了姨太太。这对于一个受过教育、有独立思想的女子来说,简直是奇耻大辱。

葛健豪劝过、哭过、闹过,可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。他不但不思悔改,反而变本加厉,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搬出去换钱,供自己挥霍享乐。

1899年,34岁的葛健豪终于忍无可忍。在那个年代,一个女人要离开夫家需要多大的勇气?这意味着要面对街坊邻里的指指点点,意味着失去了所有的经济来源,意味着要被人看作是不守妇道的弃妇。

可葛健豪顾不了那么多了,她只有一个念头:不能让孩子们跟着这样的父亲继续堕落下去。

她带着三个孩子,离开了这个让她伤透心的地方,回到了娘家荷叶镇桂林堂。

可葛家这时候也家道中落,根本没有能力长期养活她们母子几人。葛健豪只能咬牙在娘家附近找了个住处,靠给人洗衣、缝补、做针线活勉强度日。

那段日子苦到了极点,有时候好几天都吃不上一顿像样的饭,孩子们饿得面黄肌瘦。葛健豪就把仅有的一点粮食先给孩子们吃,自己饿着肚子继续干活。

1908年,葛健豪带着三个孩子回到永丰镇,租了一间简陋的房屋,靠做小买卖维持生计。那时候13岁的儿子蔡和森为了贴补家用,还去蔡广祥辣酱店当了学徒。

看着儿子小小年纪就要出去打工,葛健豪心里说不出的难受。可生活就是这么残酷,不这样根本就活不下去。

就在生活最艰难的时候,葛健豪遇到了一个改变她一生的人——秋瑾。女革命家秋瑾的婆家就在荷叶镇,与葛家相隔不远。

葛健豪听说秋瑾是位能文能武的巾帼女杰,不顾封建礼教的约束,跑到绍兴创办女学,宣传革命思想,于是多次去拜访她。

从秋瑾那里,葛健豪接受到了全新的思想。原来女人不是只能在家相夫教子,也可以出去做大事。

原来女人不是男人的附庸,也可以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。秋瑾经常给她讲革命的道理,讲妇女解放的重要性,讲读书识字对女子的意义。

每次听完秋瑾的话,葛健豪都觉得心里亮堂堂的,好像有一盏灯照进了她黑暗的生活。

她开始经常给儿女们讲秋瑾的事情,讲这位女中豪杰如何不屈服于命运,如何为了理想奋斗。

她告诉孩子们,秋瑾是个了不起的人,创办女学是为了唤醒妇女的觉悟,是为了让更多的女子能够自立自强。她经常鼓励蔡和森与蔡畅长大后要像秋瑾那样,做有益于社会的人。

1907年,秋瑾在浙江绍兴就义的噩耗传到荷叶乡间,葛健豪悲痛万分。那天夜里,她抱着孩子们哭了一整夜。

她觉得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,像秋瑾这样的好人,为什么就要遭受如此厄运?可哭过之后,她擦干眼泪,带着孩子悄悄地去凭吊烈士英灵。

她在心里暗暗发誓,一定要让孩子们好好读书,将来也要像秋瑾那样,做对国家有用的人。

从秋瑾那里受到革命启发的葛健豪,开始认定一个道理:知识能够改变命运。她自己这辈子吃了没文化的亏,不能让孩子们也走她的老路。

可要送孩子读书,谈何容易?家里穷得叮当响,连吃饭都成问题,哪里还有钱供孩子上学?

但葛健豪下定了决心。她开始没日没夜地干活赚钱,一天能做三份活计:天不亮就起来给人洗衣服,中午给大户人家做针线,晚上还要纺纱织布到深夜。

她的手指常年被针扎破,冬天冻得皲裂流血,夏天热得满手是汗。可她从来没有想过放弃,因为她知道,只有读书才能让孩子们有出路。

功夫不负有心人。1908年,蔡和森在三年学徒期满后,葛健豪送他进入了永丰国民小学读三年级。

蔡和森非常争气,学习刻苦用功,仅用一个学期就掌握了初等小学的全部知识,以优异的成绩越级考入了双峰高等小学。

看到儿子这么有出息,葛健豪心里别提多高兴了。再苦再累,她也觉得值得。

【2】48岁进学堂的传奇与创办女校的波折

时光流转,转眼到了1913年。18岁的蔡和森经过刻苦学习,终于考入了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。

这可是湖南最好的学校之一,能考进去的都是真正有本事的人。可是学费怎么办?葛健豪咬咬牙,把自己私藏多年的陪嫁首饰全都拿出来,到当铺里典当换钱。

那些首饰是她嫁妆里最值钱的东西,也是她这辈子仅剩的一点体面。可为了儿子的前途,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。

蔡和森到了长沙第一师范后,眼界大开。他在那里认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同学,其中就包括那位后来改变了中国命运的湘潭青年。

他们经常在一起讨论时局,探讨救国救民的道理,谈论如何改造中国的社会。每次回家,蔡和森都会给母亲讲述外面的新世界、新思想。

葛健豪听得如痴如醉。原来外面的世界变化这么大,原来还有这么多新鲜的思想和理论。她越听越觉得自己就像个井底之蛙,什么都不懂。

儿子讲的那些道理,她虽然不能完全理解,可她知道那都是好东西,都是能够改变中国的学问。

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里萌生了:她也要去读书。

这个决定在当时简直是石破天惊。一个48岁的老寡妇要去读书?而且还是裹着小脚的农村妇女?这要是传出去,不得让全县的人笑掉大牙?可葛健豪不在乎。

她觉得,既然自己都鼓励儿女读书,那为什么自己不能读呢?人活一辈子,总得活出点意义来。

1914年春,48岁的葛健豪做出了一个更加惊人的决定。她要带着全家进省城求学。

她变卖了家里剩下的一点家当,凑足了路费和学费,带着儿子蔡和森、女儿蔡畅、大女儿蔡庆熙,还有4岁的外孙女刘昂,一家三代五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湘乡县城。

当她来到湖南女子教员养成所报名时,负责招生的老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眼前这个裹着小脚、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居然说要来读书?而且还带着一大家子人?老师客客气气地把她劝了出去,说学校有年龄限制,不能录取她这样年纪大的学生。

葛健豪当场就火了。凭什么不让我读书?法律上有规定女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不能学习吗?她也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了,当场就让儿子帮她写了一张"状纸",第二天就拿着状纸去了县衙。

县官看着这张状纸,再看看站在堂下的这个老太太,心里也是又好气又好笑。可他仔细读完呈文,却被葛健豪的决心打动了。

这个女人说,她原本有个名字,可从今天起她要改名叫"葛健豪"。"健"就是要做改造社会的健将,"豪"就是要做打倒封建的豪强。

她要读书,要学习,要让自己的孩子们都能接受教育,将来为国家做点有用的事。

县官沉思了片刻,提笔在呈文上批了"奇志可嘉"四个大字,责令学校破格录取。就这样,葛健豪被免试录取进了湖南女子教员养成所。

蔡和森在另一所学校读书,蔡畅进了初小班,大女儿蔡庆熙进了缝纫班,外孙女刘昂进了幼稚园。一家三代五人在省城求学,这件事在当时的湖南传为佳话,很多报纸都报道了这个消息。

在学校里,葛健豪成了最特殊的学生。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,和一群十几岁的小姑娘坐在一个教室里,这场面想想都觉得有趣。

可葛健豪一点都不觉得尴尬,她像个小学生一样,一笔一划地学写字,一字一句地读课文。

她学得格外认真刻苦。为了尽快掌握知识,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温习功课,晚上学校的就寝铃声响过后,她还要躲在被窝里点着油灯自学几个小时。

其他学生都睡了,宿舍里只有她那盏摇曳的灯火还在亮着。她尤其喜欢读国文和唐诗,那些诗句读起来朗朗上口,又富含哲理,让她如痴如醉。

很多唐诗她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,一直到晚年还能随口吟诵。

她还不顾封建思想的束缚,敢于参加学校组织的音乐、体育等活动。有些年轻学生还放不开,不敢在众人面前唱歌跳舞,可葛健豪却毫不在意。

她觉得,既然来学校就是为了学新东西,那什么都要尝试。她的这种精神感染了很多同学,大家都说这位老太太真是了不起。

葛健豪的勤奋好学,不仅赢得了老师和同学们的尊敬,也引起了一群有志青年的注意。

那时候蔡和森已经在第一师范认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,他们经常到蔡和森家里聚会,讨论国家大事。

每次见到葛健豪,大家都恭恭敬敬地叫她"蔡伯母"。这些年轻人打心眼里佩服这位老太太的勇气和毅力,觉得她简直就是女中豪杰。

1915年,葛健豪在湖南女子教员养成所结业。按理说,她完全可以找个体面的工作,在城里安安稳稳地生活。

可她选择了回到家乡永丰镇,因为她心里有个更大的梦想:她要办女校,要让更多的女孩子都能读书识字,都能像她一样接受教育。

经过多方奔走,在儿子蔡和森的大力支持下,葛健豪终于在永丰镇观音阁筹办起了"湘乡县立第二女子简易职业学校"。

因为县城已经有了一所女子职业学校叫"一女校",所以她办的这所就叫"二女校"。葛健豪自己担任校长兼教员,可以说是既当校长又当老师,还要管理学校的日常事务。

这所学校从一开始就与众不同。葛健豪坚持不收学费,因为她知道,真正需要读书的恰恰是那些贫苦人家的女孩子。

她还规定,对于家庭特别困难的学生,学校每月发给一定的生活津贴。这在当时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。

第一学期学校只办了一个综合班,约50多个学生。可到了第二个学期,消息传开了,越来越多的女孩子想来读书。

学校扩大为文科、缝纫、织业三个班,学生一下子增加到100多人。文科班以国文为主,兼学缝纫、织布、刺绣,学生大都是有点文化基础的青少年。

缝纫班和织业班则以缝纫、织布、绣花为主,兼学国文,学生大都是不识字或文化基础很差的中年妇女。

葛健豪不仅教她们读书识字,更重要的是传播新思想。她经常在学校里召集学生开会,宣讲时势,议论国事,谈妇女解放。

她告诉学生们,女人不是男人的附庸,女人也是独立的人,应该有自己的追求和理想。

她还在学校里极力倡导女子参加唱歌、跳舞、跳高、跳远等活动,鼓励女性"放脚"、留短发,反对封建包办婚姻。

这些在今天看来稀松平常的事情,在当时却是惊世骇俗的"越轨"行为。不少女学生在葛健豪的影响下,解开了裹脚布,剪掉了长辫子,拒绝包办婚姻。

很多妇女都把二女校当成"妇女之家",她们说在这里终于感受到了自由的气息,终于明白了女人也可以有自己的人生。

可好景不长。葛健豪传播的这些新思想,很快就引起了当地封建顽固势力的恐慌。

那些老爷太太们说,二女校败坏了社会风气,让女人不守妇道,这样下去还了得?他们到处散布谣言,说葛健豪是个疯婆子,专门教女人造反。他们还唆使官府出面干涉,要求"严加整饬"。

面对种种压力,葛健豪没有退缩。可她也知道,胳膊拧不过大腿,单凭她一个人是斗不过那些势力的。

最终,这所只办了三个学期的女校不得不暂时停办。看着那些依依不舍的学生,看着她们眼中的失望和不甘,葛健豪心里难受极了。

可她告诉自己,这只是暂时的挫折,只要有机会,她一定会再办学校,让更多的女孩子能够读书识字。

就在学校办得红红火火的时候,葛健豪还经历了一件让她痛心疾首的事情。1914年,蔡蓉峰为了得到一个财主的500银元,竟然打算把年仅10来岁的女儿蔡畅卖给人家做童养媳。

消息传来,葛健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她万万没想到,这个男人已经堕落到了如此地步,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拿去卖。

她当即表示坚决反对,绝不能让女儿受这样的屈辱。蔡和森在长沙知道这件事后,也急得团团转。最后三人商量,只有用"逃婚"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,彻底砸断封建"包办婚姻"的锁链。

于是蔡和森趁着回家的机会,把妹妹蔡畅从永丰秘密接到了长沙,让她进入周南女校读书。这次"逃婚"彻底改变了蔡畅的命运。

要是当年真的被卖给财主做童养媳,她的一生该会是何等悲惨?又哪里会有后来新中国第一任妇联主席?

【3】从长沙到法国的惊人之举

1916年,葛健豪又带着大女儿蔡庆熙和外孙女刘昂到长沙读书。她自己进入女子教员养习所继续学习,蔡庆熙进入长沙自治女校学缝纫和刺绣,刘昂进入周南女校幼稚园。

这样一来,蔡家祖孙三代五人在省城求学的事情再次在湖南传为佳话,许多报纸都进行了报道。

这一次到长沙,葛健豪接触到了更多的新思想。1917年秋,蔡和森从湖南高等师范学校毕业后,留在长沙继续从事革命活动。

为了支持儿子,葛健豪举家搬到了岳麓山下溁湾镇附近的刘家台子。这是一栋简陋的房子,但地理位置很好,离学校不远,周围环境也清静。

刘家台子很快就成了一群有志青年经常聚会的地方。蔡和森的那些同学朋友,三天两头就往这里跑。他们在这里高谈阔论,讨论国家的命运,探讨救国的道理,研究各种社会问题。

每次聚会,葛健豪总是静静地坐在一旁,端茶倒水,准备点心。可她的耳朵却竖得老高,认真听着这些年轻人讨论的内容。

有时候讨论到激烈处,她也忍不住插上几句话,发表自己的看法。这些年轻人都很尊重她,每次她说话大家都认真听着。

他们打心眼里佩服这位老太太,一个农村出身的老妇人,居然能够跟上他们的思路,理解他们讨论的问题,这实在是太不容易了。

1918年4月14日,一个对中国革命产生深远影响的组织在刘家台子诞生了。这天,蔡和森和他的那些朋友们在这里正式成立了新民学会。

这是五四运动前成立最早的革命团体之一,它的成立标志着湖南的革命运动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。

新民学会的成立,葛健豪也出了不少力。她不仅提供了自己的家作为聚会场所,还在经济上给予支持。

虽然家里并不宽裕,可只要是这些年轻人需要的,她总是毫不犹豫地拿出来。她把这些年轻人都当成自己的孩子,希望他们都能成才,都能为国家做出贡献。

1919年,震惊中外的五四运动爆发了。这场运动像星星之火,迅速燃遍了全国。在五四运动的推动下,赴法勤工俭学运动达到了高潮。

许多有志青年都希望能够到法国去,学习西方的先进知识,寻找救国救民的真理。

蔡和森也积极参与组织赴法勤工俭学。可是出国需要一大笔钱,很多学生都凑不齐路费和学费。

这可怎么办?葛健豪看在眼里,急在心里。她想起了曾国藩的外孙聂云台,此人是当时上海滩的大资本家,开办了裕丰纱厂。

葛家和曾家原本就有姻亲关系,葛健豪便利用这层关系,托人找到聂云台,向他借了600块银洋。

这600块银洋解决了一大批学生的燃眉之急,让他们能够顺利成行。可就在这时,蔡和森提出了一个更加大胆的建议:让母亲也一起去法国勤工俭学。

这个建议一提出来,所有人都惊呆了。一个54岁的老太太,裹着小脚,不懂外语,没出过远门,连大海都没见过,居然要到万里之外的法国去留学?

这不是开玩笑吗?可葛健豪听了这个建议,想都没想就答应了。

她说,年轻人都能去,我为什么不能去?我也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,看看这些孩子们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。

1919年12月25日,一艘名为"央脱莱蓬"号的法国邮船停靠在上海杨树浦码头。葛健豪、蔡和森、蔡畅和向警予等30多位学生,在这里登上了开往法国的轮船。

临行前,许多人都来送行。他们看着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,心里都在为她捏一把汗。

这一去可是要漂洋过海啊,路上不知道要遇到多少风浪,船上的条件又那么差,万一老太太身体吃不消怎么办?可葛健豪却显得格外镇定,她笑着对大家说,不用担心,她这把老骨头硬朗着呢。

轮船缓缓离开码头,驶向茫茫大海。船舱里挤满了人,条件非常简陋。海上的旅程漫长而艰辛,船在波涛中颠簸,很多人都晕船呕吐。可葛健豪却咬牙坚持着,没有叫过一声苦。

经过整整35天的海上航行,轮船终于在1920年1月30日抵达法国马赛港。当葛健豪踏上法国的土地时,她激动得热泪盈眶。

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出国,第一次见到西方的世界。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,那么陌生,可又让她充满了期待。

从马赛到蒙达尼,一路上葛健豪都像个好奇的孩子,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异国风景。法国的城市建筑、街道、行人,都与中国完全不同。

她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感叹,原来世界这么大,原来外面的生活是这个样子。

抵达蒙达尼后,葛健豪和其他6名女学生一起进入了蒙达尼女子公学学习。

在这所学校里,她成了年龄最大的学生,也是唯一一个裹着小脚的中国老太太。学校的法国老师和同学们看到她,都感到非常惊讶。

一个年过半百的东方女性,不远万里来到法国求学,这在当时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。很快,当地的报纸就报道了这件事,称她为二十世纪"惊人的妇人"......

【4】法国三年的勤工俭学与革命洗礼

葛健豪在法国的生活,远比人们想象的要艰苦得多。白天她要到蒙达尼工厂做工,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。

那时候她已经55岁了,身体本来就不好,还裹着小脚,走路都不方便,更别说干那些重活了。工厂里的工作又脏又累,机器轰鸣声震耳欲聋,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。

她的手被机器磨出了一个又一个血泡,手指关节因为长期劳作而变形肿胀,冬天的时候冻得皲裂流血。

可她从来没有叫过一声苦。每天天不亮就起床,匆匆吃点东西就赶去工厂。在流水线上,她和年轻人一样拼命干活,生怕拖了大家的后腿。

工头看到这个中国老太太如此卖力,都感到非常惊讶。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老年人,明明年纪这么大了,还能干这么重的活。

晚上下了工,葛健豪还要学习法语。她拿着一本破旧的法华字典,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查,一个句子一个句子地读。

法语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,那些发音她怎么也学不会,那些语法规则她怎么也记不住。可她还是咬牙坚持着,每天晚上都要学到深夜才休息。

蔡和森看到母亲这么辛苦,心疼得不行。他多次劝母亲休息,说不用那么拼命。

可葛健豪却说,她来法国不是为了享福的,是为了学习的。既然来了,就要学点真本事回去,不能白来一趟。

除了做工和学习,葛健豪还有一项收入来源,那就是卖她的刺绣作品。她从小就跟着母亲学刺绣,手艺非常精湛。

湘绣是中国四大名绣之一,以其精美的工艺和独特的风格闻名天下。葛健豪带了一些刺绣材料到法国,在业余时间绣了很多作品。

这些作品一拿到市场上,立刻就受到了法国人的喜爱。那些法国太太们从来没见过这么精美的刺绣,纷纷出高价购买。

葛健豪把卖刺绣赚来的钱,大部分都用来资助其他经济困难的学生。有些学生家里实在太穷了,连基本的生活费都凑不齐。

葛健豪知道后,二话不说就把钱给了他们。她说,大家都是为了学习才来的,不能让任何人因为缺钱而放弃学业。

在法国的三年时间里,葛健豪见证了儿子蔡和森思想上的巨大转变。蔡和森到法国后,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上。

他没有去学校上课,而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拼命阅读那些法文版的马列著作。

那些书都是大部头,动辄几百页,而蔡和森的法语水平其实也很有限,读起来非常吃力。可他就是凭着一股子韧劲,硬是在半年内啃下了上百本书。

蔡畅后来回忆说,她清楚记得哥哥当时的样子。只要推开简陋的宿舍门,就能看到蔡和森坐在窗前阅读。他苍白、瘦弱,衣衫单薄破旧,因为哮喘而不时剧烈咳嗽。

可他的眼神却格外明亮,充满了求知的渴望和革命的激情。那些红色封皮的书,像砖头一样厚重,堆满了整个书桌。

葛健豪虽然听不懂那些深奥的理论,可她能感受到儿子内心的变化。

蔡和森经常和其他留法学生彻夜长谈,讨论着马克思主义,讨论着十月革命,讨论着中国的未来。他们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,可那种激动和兴奋是掩饰不住的。

葛健豪坐在隔壁房间,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讨论,虽然很多内容她不太明白,可她知道这些年轻人正在做一件大事。

1920年5月,蔡和森与向警予在法国举行了婚礼。这场婚礼简单而特别,没有大摆宴席,没有繁琐的仪式,只有几个亲密的朋友参加。

婚礼上,两人将恋爱过程中互赠的诗作编印成书,题为《向上同盟》,分赠给大家。他们宣誓要共同为革命事业奋斗终身,要做革命道路上的伴侣。

这场婚礼轰动了整个留法学生圈,大家都称赞这对新人是真正的"革命同志"。他们的自由结合被称为"向蔡同盟",成为当时进步青年追求婚姻自由的典范。

葛健豪全力支持这桩婚事。她早就看出向警予是个难得的好姑娘,有学识、有胆识、有理想,和儿子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

虽然没有按照传统的方式成婚,可葛健豪觉得这样更好。她自己就是包办婚姻的受害者,深知那种痛苦。现在儿子能够自由恋爱,选择自己喜欢的人共度一生,她感到由衷的高兴。

这场婚礼也标志着葛健豪彻底与封建婚姻制度决裂。她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世人,女人不应该是男人的附庸,婚姻应该建立在自由恋爱的基础上,而不是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。

在法国期间,葛健豪还积极参加留法学生的各种革命活动。1921年,留法学生发动了几次大规模的斗争,争取生存权和求学权。

这些斗争虽然最终都遭到了法国当局的镇压,可却锻炼了留法学生的革命意志,也让他们更加清楚地认识到只有彻底改造社会,才能真正解决问题。

葛健豪虽然年纪大了,行动不便,可她还是尽己所能参与其中。她帮助学生们准备食物,照顾受伤的同学,传递消息联络各方。

她说,虽然我做不了什么大事,可我能做的一定要做。这些孩子们都是为了理想在奋斗,我这个做长辈的,怎么能袖手旁观呢?

1921年底,蔡和森和葛健豪、蔡畅一起回到了祖国。这次回国,蔡和森带回了系统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知识,也带回了在法国学到的革命经验。

回国后不久,蔡和森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,开始了他短暂而辉煌的革命生涯。

葛健豪回国后,并没有停下脚步。她积极投入到湖南的妇女解放运动中去。

1923年秋,蔡畅夫妇被组织派往苏联学习,葛健豪带着才8个月大的外孙女李特特从法国返回祖国。这个小婴儿是蔡畅和李富春的女儿,父母都要去苏联学习,只能把孩子交给葛健豪照顾。

那时候葛健豪已经58岁了,带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儿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。可她没有半句怨言,把外孙女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精心照料。

白天她要忙着做事,晚上还要哄孩子睡觉,常常累得腰酸背痛。可看着这个可爱的小生命,她心里就充满了希望。她觉得,只要这些孩子们能够成长起来,她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。

【5】二办女校与白色恐怖下的坚守

1924年,葛健豪加入了湖南女界联合会,开始参与湖南妇女解放工作。这个组织是由唐群英、王昌国等湖南女杰发起成立的,旨在争取女权,推动妇女解放。

葛健豪的加入,为这个组织注入了新的活力。她利用自己的影响力,团结了一大批进步女性,共同为妇女权益而奋斗。

在湖南女界联合会的活动中,葛健豪和其他女杰一起,首倡恢复了湖南女界联合会,并且做出了一个开创性的贡献:她们促使《湖南省宪法》条文中载明了"男女平权"的内容。

这在当时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,开创了中国宪法收录男女平等的先河。虽然这部宪法后来没有真正实施,可它的象征意义却是巨大的。

1925年夏,葛健豪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:她要在长沙再办一所女校。有了第一次办学的经验,她这次准备得更加充分。

她在长沙颜子庙找到了一处合适的房子,创办了平民女子职业学校,自己担任校长,长女蔡庆熙担任缝纫课教员。

这所学校延续了葛健豪一贯的办学理念:不收学费,对家庭困难的学生还提供资助,教授实用技能的同时传播新思想。

学校很快就吸引了许多贫苦女子前来就读。她们中有些是童养媳逃出来的,有些是不愿意接受包办婚姻的,有些是想要自立自强的。这些女子把学校当成了避风港,把葛健豪当成了救星。

葛健豪不仅教她们缝纫、织布、刺绣等实用技能,让她们能够自食其力,更重要的是教她们做人的道理,让她们明白女人也可以有自己的尊严,也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。

在她的教育下,许多女子重新找回了自信,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。

学校也成为了帮助贫困女子和配合革命同志的重要场所。许多从事革命工作的同志,都把这里当作联络站和避难所。

葛健豪总是热情地接待他们,为他们提供食宿,帮助他们传递消息。她知道这些人都是在做大事,她能帮上一点忙,心里就高兴。

可好景不长。1925年,一个噩耗传来,葛健豪的二儿子蔡麓仙在广东参加"省港罢工"时不幸牺牲。

这个消息对葛健豪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。二儿子才30多岁啊,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,怎么就这样没了呢?

葛健豪悲痛欲绝,可她没有声张。她知道儿子是为了革命事业牺牲的,这是光荣的。组织上发放了600元抚恤金,葛健豪一分钱都没有留给自己。

她拿出一部分为学校购买了2部缝纫机,剩下的钱全部用来救济贫困学生。她说,儿子的牺牲不能白白浪费,要让更多的人从中受益。

1927年5月21日,一个黑暗的日子到来了。这天,长沙发生了"马日事变"。许多革命者被捕被杀,血流成河。

葛健豪创办的平民女子职业学校也遭到了破坏,被迫停办。那天晚上,一群暴徒冲进学校,砸烂了所有的桌椅板凳,烧毁了所有的书籍资料。

葛健豪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办起来的学校化为灰烬,心如刀绞。

学校停办后,葛健豪的处境变得非常危险。她的儿子蔡和森是著名的革命者,她自己也一直在支持革命活动,敌人早就把她列入了黑名单。为了安全起见,子女们劝她离开长沙,到其他地方暂避风头。

接下来的几年,葛健豪辗转于长沙、武汉、上海等地。无论走到哪里,她始终服从组织安排,尽自己所能为革命工作做贡献。

她的家总是向革命同志敞开大门,成为地下工作者的秘密联络点。她一边带着孩子,一边做好掩护工作,为革命事业贡献着自己的力量。

1928年5月1日前夕,一个更加沉重的打击降临到葛健豪头上。三儿媳向警予在武汉汉口遭叛徒告密被捕,英勇就义,年仅33岁。

消息传来,葛健豪几乎昏厥过去。这个她视如己出的儿媳妇,这个才华横溢、英勇坚强的女革命家,就这样离开了人世。

向警予是中国共产党第一位女中央委员,是中国妇女解放运动的先驱。她和蔡和森是"向蔡同盟",是革命道路上的伴侣。

两人共同为党的事业奋斗,共同传播马克思主义理论,共同组织工人运动。现在向警予牺牲了,蔡和森该是多么悲痛啊。

葛健豪虽然悲痛万分,可她没有哭天抢地。她知道,既然选择了革命这条路,就要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。

向警予的死是光荣的,是为了理想而死的。她不能让悲痛影响了革命工作,不能让敌人看到她的软弱。

1928年5月,在向警予牺牲后,子女们考虑到母亲的安全和年龄,安排她回湖南老家抚养后代。1928年底,63岁的葛健豪返回湖南永丰,结束了多年的漂泊生活。

1932年,丈夫蔡蓉峰去世。这个曾经给她带来无尽痛苦的男人,最终还是走完了他的一生。

葛健豪没有太多的感慨,她和这个男人早就没有了感情。蔡蓉峰的死,只是了断了她在法律上的最后一层羁绊。

料理完丈夫的后事,葛健豪带着长女蔡庆熙、孙子蔡博、外孙女李特特,一起在距永丰不远的石板冲定居下来。

这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,远离城镇,比较安全。葛健豪在这里过起了平静的生活,种点菜,养点鸡,照顾孩子们的起居。

可她的心从来没有平静过。她时刻关注着外面的局势,关注着革命的进展,更关注着儿女们的安危。

蔡和森在外面做着重要的工作,危险重重。蔡畅也在各地奔波,为革命事业操劳。作为母亲,她怎么能不担心呢?

【6】12年的善意谎言与革命母亲的最后岁月

1931年初,蔡和森从苏联回国,参与领导工作。3月,他被派往广东工作,担任两广省委书记。

这是一个非常重要但也非常危险的职位。当时国内的局势非常严峻,许多革命者被捕被杀,到处都是特务和叛徒。

蔡和森深知此行凶多吉少,可他没有退缩。临行前,他给母亲写了一封信,说自己要去广东做点事情,让母亲保重身体,等事情办完了就回来看她。

葛健豪收到信后,心里隐隐不安,可她还是回了信,叮嘱儿子一定要小心,一定要注意安全。

1931年6月10日中午,香港。蔡和森在住处衡量再三,最终决定冒险外出参加海员工会的一次紧急会议。

他知道这次会议非常危险,很可能会被特务盯上,可这个会议又非常重要,关系到工人运动的下一步部署,他不能不去。

临出门前,他把闹着要听故事的女儿蔡转塞在妻子李一纯怀里,说了一句话。这是蔡和森最后一次预言,一个小时后,他在会场被特务逮捕。

蔡和森被捕的消息很快传回了国内。组织上立刻派人营救,可蔡和森很快就被港英当局引渡到了广州。在广州的监狱里,蔡和森遭受了敌人的种种酷刑。

他们用各种残忍的手段折磨他,想从他口中得到党组织的秘密,可蔡和森始终守口如瓶,一个字都没有说。

狱中的同志看到他被打得血肉模糊,皮开肉绽,忍不住流下了眼泪。

可蔡和森却铿锵有力地勉励他们坚持斗争,说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。敌人的毒打丝毫没有动摇他的坚定信念,这让敌人恼羞成怒。

1931年8月4日,广州。敌人对蔡和森执行了枪决。

这位中国共产党早期的卓越领导人,这位最早提出"中国共产党"这个名称的人,这位杰出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和宣传家,就这样牺牲在了敌人的枪口下,年仅36岁。

蔡和森牺牲的消息传回国内后,所有认识他的人都感到无比悲痛。那位湘潭的伟人得知消息后,沉默了很久,说了一句话:一个共产党员该做的,和森同志都做到了。

可这个噩耗能告诉葛健豪吗?组织上反复讨论后,最终决定暂时瞒着她。大家都知道,葛健豪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大儿子。

蔡和森是她最骄傲的孩子,是她寄予厚望的儿子。如果让她知道蔡和森已经牺牲,以她67岁的年纪和多年的操劳,身体很可能承受不住这个打击。

于是,一场长达12年的善意欺骗开始了。女儿蔡畅背负起了这个沉重的秘密,每次给母亲写信,她都要假装是哥哥蔡和森写的,编造一些哥哥在外地工作的消息,说他很忙,暂时回不来。

有时候,蔡畅写着写着,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。她想起哥哥和自己一起在法国勤工俭学的日子,想起哥哥埋头读书的样子,想起哥哥为革命事业奔走呼号的身影。

现在哥哥已经不在了,可她还要假装哥哥还活着,还要编造各种理由来解释为什么哥哥这么多年都不回家。这种感觉真是太痛苦了。

葛健豪收到这些信,总是要反复阅读好几遍。她用手抚摸着信纸上的字迹,仿佛这样就能摸到儿子的温度。她不识字,就让村里识字的孩子给她念,一遍一遍地念,直到把每个字都记在心里。

可葛健豪心里其实是有疑问的。她是个聪明的女人,经历了这么多事情,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农村妇女了。

儿子这么多年都不回家,连个信都很少写,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。可每次她想要追问,女儿总是转移话题,说哥哥工作太忙,暂时走不开。

葛健豪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,告诉自己儿子一定是在做很重要的工作,所以才不能回家。她每到过年,还是会做好一桌菜,给儿子留一副碗筷,嘴里念叨着儿子的名字,说等你回来了,娘给你做好吃的。

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。石板冲的小山村里,葛健豪过着平静而简朴的生活。

她带着孙子孙女,教他们读书识字,给他们讲革命的故事,讲秋瑾的故事,讲他们的父母为革命事业奋斗的故事。她希望这些孩子们都能像他们的父母一样,成为对国家有用的人。

1943年初春,78岁的葛健豪病倒了。她的身体一直不太好,多年的操劳让她积劳成疾。这次病得很重,几乎下不了床。女儿蔡畅得知母亲病重的消息,立刻从延安赶回湖南。

当蔡畅赶到石板冲时,看到的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母亲。葛健豪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,脸色苍白如纸,呼吸微弱。可她的手里还攥着那些泛黄的家书,那些蔡畅假装哥哥写的信。

看到女儿,葛健豪艰难地睁开眼睛,用微弱的声音问:畅儿,你哥哥是不是出事了?他怎么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娘?娘想他了,想见他一面。

蔡畅再也忍不住了,眼泪夺眶而出。可她还是强忍着,颤抖着声音说:娘,哥哥在外面做大事呢,他说了,等事情做完了就回来看您。您要好好养病,等病好了,哥哥就回来了。

葛健豪叹了口气,轻声说:娘知道他忙,可娘真的想见他一面啊。娘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天......

蔡畅握着母亲的手,泪水无声地滑落。她知道,母亲其实心里已经有数了,只是不愿意相信,不愿意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。

1943年3月16日,这一天终于到来了。葛健豪的呼吸越来越微弱,生命的火焰即将熄灭。弥留之际,她嘴里还在呢喃着儿子的名字,一遍又一遍。

蔡畅趴在母亲耳边,轻声说:娘,哥哥说,他一直在您身边,他让您放心。他说您是最伟大的母亲,他为有您这样的母亲感到骄傲。他说,您培养出的儿女都在为革命事业奋斗,您的一生是光荣的一生。

葛健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,然后安详地闭上了眼睛。她走了,带着对儿子的思念,带着对革命事业的信念,走完了她传奇的一生。

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,这位伟大的母亲都不知道,她最牵挂的儿子,已经在12年前为革命献出了生命。或许,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,至少让她带着对儿子平安的念想,平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。

葛健豪走后,蔡畅在整理母亲的遗物时,发现了一个小包袱。打开一看,里面是母亲从法国带回来的纪念品,还有她亲手绣的一幅湘绣,上面绣着一朵盛开的牡丹。蔡畅捧着这幅绣品,泪如雨下。

母亲的一生,就像这盛开的牡丹,虽然经历了风霜雪雨,可依然绽放出最美的花朵。她培养出的子女,几乎都成为了中国革命的栋梁之材:

儿子蔡和森,中国共产党创建人之一,中共二大至六大中央委员,最早提出"中国共产党"这个名称的人。

儿媳向警予,中国共产党创建人之一,中国共产党第一位女中央委员,妇女解放运动先驱。

女儿蔡畅,妇女解放运动先驱,中共七大至十一大中央委员,新中国第一任妇联主席。

女婿李富春,中共七大至十一大中央委员,曾任国务院副总理、中央书记处书记。

四位中央委员,这在中国革命史上是绝无仅有的。

葛健豪虽然原名叫葛兰英,16岁嫁入蔡家,经历了丈夫败家、差点卖女儿的苦难,可她在48岁那年改名为"葛健豪",从此开始了一段传奇的人生。她虽非中国共产党党员,却被列在《中共党史人物传》的第六卷中,人们尊称她为"女中豪杰""革命母亲"。